什麼是暗黑模式 Dark Pattern
暗黑模式的概念於2010年，由英國UX 專家 Dr. Harry Brignull 在他自己建立的網站Darkpattern.org中，將這種欺騙使用者的介面設計稱為「暗黑模式」。
暗黑模式（Dark Pattern）在使用者體驗（UX）中指的是一種刻意設計的手法，用來操控使用者進行他們可能不會主動選擇的行為或原本不想要執行的動作。 這些具有欺騙性的設計元素通常是以實現企業目標為優先，例如提高銷售量或留住訂閱者，而非以使用者利益為主。 常見例子包括隱藏價格或取消鍵、預設勾選不需要的功能或製造誤導性的緊迫感以達到銷售目的。 雖然這些手法可能在短期內看得出效益，但長期來看可能會損害品牌信任，反而帶來負面影響。
根據Federal Trade Commission (FTC) 的審查，顯示出有超過 75% 的網站跟Apps 存在至少一個 Dark Pattern。 許多國家已經開始制定許多相關法規，來阻止企業濫用暗黑模式，目前以歐美地區最為完善，其中包括： 歐盟的 UCPD, GDPR, DSA 和 DMA 協助使用者創造公平的網路生態。 美國則有聯邦貿易委員會法案, ROSCA, 和 CAN-SPAM 為主要相關連的聯邦法。
暗黑模式的種類
Friend spam 來自朋友的垃圾郵件
解釋
意思是指說，社群平台或其他產品會透過詢問你的email地址或是取得你社群軟體資料的許可權來作為使用服務的交換條件，藉此獲取你的朋友名單。 之後該產品會向你的朋友名單發送廣告垃圾郵件，並讓那些郵件看起來像是由你本人寄送的。
案例
著名的案例有：
當用戶註冊 LinkedIn 時，LinkedIn 會向用戶所有的聯絡人發送垃圾郵件，來邀請用戶的聯絡人加入網站。 而使用者本身無法取消或控制這個功能，最終走向了法律訴訟，LinkedIn因此被罰緩 1300萬美金。
Forced Action 強制
解釋
指在未經使用者的同意下就執行特定行為，或是強迫使用者進行不想做的任務，例如「強制註冊」或「強制續訂」。
強制註冊
在商業領域中，顧客清單重要到可以被稱為「資產」，例如只要得到使用者的手機號碼或是電子信箱，就可以開始對使用者發送電子報或垃圾郵件。 如果能更進一步的要到出生年月日或性別等資訊，就可以利用這些資訊來強化個人化的廣告行銷。
當然使用者本身並不喜歡這樣的行為，據統計，使用者註冊會員時感到不滿的情況：
- 54% -輸入冗長的登入/註冊表單
- 51% -透露個人資訊
- 45% -要建立符合條件的密碼（如長度、符號等）
- 42% -每次使用新服務就必須建立新的帳戶
- 31% -要透過發送簡訊或電子郵件的OTP碼來驗證帳號
Jared Spool 的3億美元按鈕
Jared Spool 的 三億美元按鈕 展示了UX及暗黑模式的改善如何帶來巨大效益。 Jared Spool受雇的電商BestBuy試圖改善付款過程中的流失率，而Jared Spool留意到，在這個購物網站上要輸入付款資訊前，使用者一定要登入或是註冊帳號。 這很明顯的強制使用者進行某項行為以達成任務，由於在這個情況下，顧客的帳號密碼並非完成購買的必要條件，只是一向獲取使用者個資，以及讓使用者日後付款更為順暢的服務，因此屬於暗黑模式的一種。 因此Jared Spool 進行了以下的改善:
新增了無須建立帳號的「繼續」按鈕，讓BestBuy購買商品的使用者增加了45%，也為BestBuy在第一年帶來了3億美元的額外銷售額。
強制續訂
指企業利用免費試用做為誘因，吸引使用者訂閱服務，並瞄準免費試用後「忘記取消服務」的現象，沒有事先預告或通知，就像使用者的信用卡收費請款。 在惡劣的案例中，甚至有先企業故意將取消訂閱的流程複雜化，讓使用者無法輕鬆取消訂閱。
打破Forced continuity的Netflix
Netflix 於 2020年做出了業界罕見的先例，他們向12個月內沒有觀看內容的使用者發送通知，表示在無法確認續訂意願的情況下將會自動取消訂閱。 並且在使用者的免費試用期到期前三天，主動向使用者發送通知。
此舉雖然造成了退訂率增加了5%，虧損了5000萬美元，但當時的副總裁吉布森彼得爾堅信，建立顧客信任，能創造更牢固的世界級品牌，透過難以複製的品牌打造長期優勢，很多事情是無法透過Ａ/B測試來衡量其價值的。 事實證明，截至目前為止，Netflix擁有超越2億人的會員數，並在2021年「最值得信任的企業」排行榜中位居第8，甚至高過信用卡公司Visa和Master Card。
Disguised ads 偽裝廣告
解釋
指將廣告內容偽裝成網頁內容，以避免被揭穿是廣告的手法，使使用者可能會被引導到不相干的網站或是被迫下載惡意軟。
真實案例
Dcard 廣告文
Dcard 將廣告商的付費廣告，包裝成與其他使用者產出的文章相似的介面，誤導使用者以增加點擊率
Confirmshaming 羞辱性確認
解釋
指利用使用者的感情進行訴求，使其難以拒絕或是感到羞恥及罪惡。 企業可能透過情緒勒所的文案或圖片，來誘導使用者進行某項行動或是挽留使用者，例如「不，我不想省錢」、「不，我不在乎健康管裡」等字眼的按鈕，讓使用者產生罪惡感。
真實案例
Duolingo
Duolingo是一個語言學習網站，利用自家的吉祥物貓頭鷹，向使用者發送可愛貓頭鷹哭泣的表情，並搭配情緒勒索的字眼「從今天開始學義大利語吧！否則他會吃一塊有毒的麵包」，達到讓使用者使用自家軟體的目的。
Bait and switch 誘餌推銷法
解釋
利用虛假的誘餌（Bait）來吸引顧客，實際上則調換（Switch）成其他內容，被稱為誘餌推銷法。 例如刊登已經簽約出去的房子，吸引租客詢問看房，至現場後則告知房子已出租，要帶看另一個不同的物件。
真實案例
夢幻家園 Homescapes
由俄羅斯遊戲開發公司Playrix製作的遊戲應用程式「夢幻家園」，在廣告中呈現依照正確順序拔針來解救遇難管家的畫面，但實際試玩遊戲時，內容卻是另一款益智遊戲，廣告與內容相距甚遠。 該廣告在英國被消費者投訴，導致「夢幻家園」的廣告被停播
Hidden costs 隱藏費用
解釋
指說在購物流程進入最後階段時，被告知了預期以外的費用，例如：手續費、運費、包裝費、稅金等。 並利用「沈沒成本效應」，讓使用者無法捨去已經花費的勞力、時間等價值，而導致無法回頭的心理現象，讓使用者接受這些隱藏費用。 然而根據「電子商務網站的購物車棄車（離開購物車）原因」調查顯示，有 48% 的人是因為附加成本（運費、手續費）太高， 16% 的人則是因為無法事先確認付款總額。 由此顯示，顧客對於隱藏費用的暗黑模式是非常反感的。
真實案例
Airbnb
其中著名的案例有Airbnb，該平台在搜尋結果中只會顯示每晚的價格，但其實其中不包含其他的隱藏費用，如：清潔費、服務費。 這些價格通常只會在最後選完入住日期並進入付款階段時才會被揭露。 另外，當使用者使用篩選器，搜尋自己預算範圍內的住宿時，篩選器並不會將這些隱藏費用計算進去，導致篩選結果與最終結果有一定的落差。
Roach motel 蟑螂屋
解釋
該名詞由 Dr. Harry Brignull 提出，又稱蟑螂旅社，是指一但加入就難以退出或取消的服務。通常這種暗黑模式的特點是，在加入方案或入會時的操作非常簡單，但退會卻非常困難。 日本於2021年，修改了「特定商業交易法」，將「禁止妨礙網購契約解除的行為」納入了法案中。
真實案例
Adobe
Adobe 被指控使用了蟑螂屋暗黑模式，由於在訂閱期Adobe Creative Cloud的服務時非常容易，介面也很直觀，反觀如果你想取消訂閱，必須經過好幾道的步驟，甚至還有取消費用，常常導致使用者放棄取消，繼續付款。
Privacy zuckering 隱私祖克化
解釋
是以Facebook創辦人馬克祖克柏而命名的暗黑模式，意指服務經營者擅自公開（分享）使用者意圖之外的隱私。 早期的Facebook對於隱私的設定非常複雜，導致使用者在預設的情況下往往會過度公開隱私資訊，因此收到許多團體的抱怨，Facebook也被迫更改網站設計。
然而現在企業執行隱私祖克化的方法越來越巧妙，在服務規範中，企業加入對自己極其有利的措辭，或在本人不知情的情況下提供給第三方。
真實案例
Google曾被指控隱私祖克化，誤導用戶，使其認為已經關閉了位置歷史紀錄，位置數據就不會被搜集。 然而2018年的報告揭露，即使用戶在隱私設置中停用了位置歷史，Google仍然通過其他方式（如「網絡與應用活動」）繼續追蹤用戶的行蹤。 Google 因此判賠了6000萬美元的罰金。
這一做法受到了嚴格審查，因為用戶往往未能意識到，即使他們已經試圖選擇停用，他們的數據仍在被記錄中。 這些涉及到複雜的設置，選擇退出某一類型的數據收集並不意味著停止收集其他相關數據，從而使得用戶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分享了更多信息。 這些做法引發了各國隱私監管機構的調查，包括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和歐洲數據保護機構。
Visual Interference 視覺干擾
解釋
視覺干擾是一種非常常見的暗黑模式，是指利用色彩、文字大小、版型等視覺要素，誤導只用者進行特定選擇或遠離某種選擇的暗黑模式。 最常見的有按鈕的顏色、樣式、大小與位置配置，我們常看到網頁針對二分法選擇頁面時，常常會將他們希望只用者選擇的選項進行顏色、樣式的加強，例如高對比度的顏色、填滿的按鈕、不同的大小等。 相反的，他們希望使用者避免的按鈕設計成幽靈按鈕（只有邊框，無填色的按鈕），甚至將按鈕顏色設計成反灰，給人一種無效的印象（但實際上是可以點按的）。 根據調查，幽靈按鈕會讓使用者完成任務所需的時間增加 22%。
視覺干擾的方法非常多樣化，例如文字的大小及排版、在行動裝置的廣告上添加一根頭髮或假的污垢，引導使用者去點按、冗長的文字、以及惱人的推播通知等，都屬於視覺干擾的範圍。 Disguised ads 偽裝廣告其實也屬於視覺干擾的一種（將廣告視覺樣式包裝的跟網頁內容類似）
真實案例
唐納・川普 Donald Trump 的捐款網站
2021年，紐約時報發布了一篇文章「How Trump Steered Supporters Into Unwitting Donations」，揭露了川普的競選網站存在許許多多的暗黑模式，導致其與支持者之間產生糾紛。 例如：定期捐款的核取方塊被預設為勾選、存在許多「羞辱性確認」的文案等 其中關於視覺干擾的例子為：
- 利用文字大小及排版，縮小捐款資訊的重要性
- 將核取方塊置於並靠近文字，包裝得像是打勾符號
- 利用使用者「不會閱讀，而是瀏覽」的特性，將捐款資訊隱藏進一段冗長的文案中
川普陣營因為這種詐騙的暗黑模式，除了讓許多支持者感到灰心，川普和共和黨最後光是在2020年就退還了超過 1億 2770萬美元的款項，比同年的拜登整整多出了五倍。
Trick questions 陷阱問題
解釋
利用容易混淆的詞彙，一樣也是利用使用者「不會閱讀，而是瀏覽」的特性，引導使用者進行特定的選擇。
最常見的就是使用「雙重否定」以及「混合選項」。
雙重否定
「請確保這個核取方塊沒有被取消勾選，以防您被從訂閱名單中移除」
「你是否想要取消會員資格」，選項中的「取消」會讓使用者搞不清楚指的是「取消會員資格」還是「取消此動作」
混合選項
第一個選項是「不願意收到」電子報，第二個選項則為「願意收到」電子報。 依照習慣，使用者會自然認為連續下來的核取方塊指向的意圖是相同的。 這時使用者很容易因為此習慣，自然地認為第二個選項與第一個選項同樣都是「不願意」，而在未仔細閱讀的情況下直接勾選。
真實案例
Amazon
Amazon 曾被 FTC 及歐盟警告，其 Prime 會員的取消流程存在許多暗黑模式，包含令人困惑的用詞、繁雜的流程、以及過度強調使用者的損失導致「羞辱性確認」。 種種暗黑模式導致使用者在取消的過程中感到困難，甚至導致放棄取消。
Sneak into basket 潛藏付費模式
解釋
與「## Hidden costs 隱藏費用」有點類似，不同的是「Sneak into basket 潛藏付費模式」特別指的是：未經使用者同意，擅自將商品添加到購物車的行為或是讓使用者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選擇付費選項。 使用者為因為原本不需要的東西而支付額外的費用。
最常用來執行這種欺騙的手段為「預設選項」。 在使用者經驗設計中，原本「預設選項」的目的是在於節省使用者的操作時間，使其順利進行到下一步。 這個「預設值」必須是用來減少使用者風險、經常會被選擇的，或是中立的選項。
然而，根據「預設值效應」，人們傾向接受一開始就被選定的選擇，盡可能地不接受變化，再加上「現狀偏差」，大部分的人都會認為「預設值」一定已經是最佳狀態了，或是覺得變更設定可能會出現奇怪的問題等，進而想要避免心理負擔或是採取行動的風險。 根據統計，發現更改預設值設定的使用者佔不到整體使用者的5%
而企業正是利用這種現象，自動幫使用者加上原本他們不需要的服務或商品，導致使用者會在不經意的情況下付費購買原本沒有要購買的東西。 例如：在網上購買禮物，將其放入購物車裡後，系統擅自添加留言卡（須額外付費） 或是在網站上訂購機票後，顯示指定座位的頁面，並在一開始自動幫你選擇了座位，導致使用者誤以為選擇座位只是訂購的某一環節，不知其實這是一個需要額外付費的服務。
真實案例
瑞安航空
這家航空公司在結帳過程中會自動將旅遊保險加到顧客的訂單中。 顧客必須在一個標示為「國家/地區」的下拉菜單中選擇「不投保」，才可以取消保險。 這樣的操作往往讓顧客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購買了保險。 除非他們有自行發現費用的改變，並且知道如何取消該服務，才能避免該暗黑模式。
這種做法引發了廣泛的批評，並在英國和歐盟進行了監管行動，現在根據消費者保護法已禁止此類誤導行為
總結
黑暗模式提醒我們，設計師在塑造數位世界時肩負著巨大的責任。每一次看似無害的點擊或「隨意」的決策背後，都可能隱藏著操控、誤導與剝削用戶的意圖。 那些短期看似巧妙、有利可圖的手段，最終可能會侵蝕用戶的信任，讓他們感到被欺騙、無助，甚至被忽視，以長期來說都是對於品牌的傷害。
在商業行為中，我們往往過度重視「數據」，銷售量、觸及率、A/B測試的結果等。 卻忽略了許多數字背後無法衡量的價值，導致我們迷失在短期的利益中。
每一個設計選擇，不僅僅影響著螢幕上的互動，更深遠地影響著人與品牌或企業之間的關係。 我們應該反思：如果站在用戶的角度，我們自己會對這款產品感到滿意嗎？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麼我們就該重新考慮設計。 在商業利益與使用者友善之間，應該要更為公平、誠信並創造用戶的福祉。
真正的設計成功，應該體現在讓用戶感到被尊重與珍視，而非利用小手段達到商業利益。 通過避免使用黑暗模式，專注於透明和友善的設計，我們有能力幫助建立一個以信任為基礎的數位世界，創造一個更有價值的產品。
Reference
U.S. sues Adobe over hard-to-cancel subscriptions
The Dark Pattern暗黑模式: 欺騙使用者心理與行為的設計
Dark Patterns: How design seeks to control us | Sally Woellner | TEDxSydney
